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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称“楚南第一胜景”的南武当五雷山,它的名字早已闻名遐迩,那里层岭层绿,云遮雾曼,暮鼓晨钟,香烟袅袅,但它的另一个景区四十八寨,即使拥有同样的地形地貌,拥有同样的奇峰怪石,却至今鲜为外界所知,似乎酣睡着,寂然无声。
五雷山在张家界市慈利县广福桥镇境内,而四十八寨就位于五雷山的东南端。国庆长假一个温热的日子,我和几个文友从石门县城出发奔赴四十八寨,车一路行至广福桥镇双云村支部书记杨中华家。遇见他是在一篇网络游记文章里,他的身份是向导,于是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并暗暗地将他定为我们此行的向导。我甚至没有想过,我们和他素昧平生,之前没有任何招呼,他要是拒绝我们怎么办?待我们的车到书记家门前停下时,我的心里才袭上来这样的隐忧。
事情的结果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对于我们的请求杨书记答应得非常爽快,没有一点犹豫,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我一下子踏实下来。杨书记换上简朴的装束,手握一把砍刀,屁股后的裤袋里别了一瓶矿泉水,一个生动的向导形象就立在了我们面前。我太明白那把砍刀的意义了,很难见到人迹的原始次森林小径,肯定有枝枝蔓蔓遮着挡着,如果不加以清理,人是难以通行的。
双云村尽头,过一座小桥又进入石门地界蒙泉镇两河口村,这里就是有“湘北小洞庭”之称的蒙泉湖的源头,两条窄窄的河流在桥下汇合交融,叮咚澄澈,向东逶迤扩张延伸,如一条柔软的水带,疲倦了,最终在蒙泉湖安静下来,就了山势环环绕绕,袒露出靓丽风姿和无限情怀。车窗外房舍整洁,民风淳朴,橘园里枝梢的柑橘在秋日的映照下灼灼发光,隐在林中的公鸡兴奋地鸣叫,声音此起彼伏,那是在呼唤它们的念想么?
杨书记是一个身子略显单瘦但体能超好的中年男子,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穿山沟,钻林子,脚底下厚厚的枯叶咕咕有声,将山衬得更加幽静了。很多路段布满了荆棘,还有许多灌木的枝蔓横在了路中央,这时,书记的砍刀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挥舞砍刀左砍右斫,然后将断了的枝蔓掀到路边,自己走稳了才招呼我们大家跟上去。他是老向导了,他曾经数次带着省市县的探访者到过四十八寨,其中有学者,有官员,有记者,也有摄像人员,更有那些痴迷历史的人。我很庆幸我的选择,找到这样的向导委实不容易。
城门寨海拔860米,由于心里怀了兴奋和期待,所以登起来没有多少吃力的感觉,倒是不时映入眼帘的高耸的巨大红砂岩,周身刀砍斧削一般,让人啧啧称奇。秋季正是山果成熟的季节,八月楂、山枣、板栗随处可见,类似草莓的红果,地上不时看到被撕开的红果皮,这种先进的吃法和人类没有多大区别,我怀疑是猴子所为。还是杨书记经验丰富,他告诉我们,山中暂时还没发现猴子,应该是白面来过,即白色脸面的狐狸,那种动物最喜欢吃红色的果实,它们也特会吃,能像人一样将果皮剥开。走着走着,队伍中居然还有人采摘到了野生灵芝,他太幸运了,这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珍贵东西,当年白娘子白素贞就为了采到灵芝挽救相公许仙的生命,险些命丧法海的法杖。
快到山梁时,土路变成了石头台阶,条石砌的,匍匐在石头边缘的青苔又深又绿,深得像毛毯片子,绿得像生了霉,这里多久没有人足践踏过了呢?行不多远,一堵两米来高的石壁横亘在面前,城门寨到了。这堵石壁由条形红岩砌成,左右距离可能有十米长,大的条石一两吨重,小的也有好几百斤,黏性三合土勾缝,由于年代久远,石峰里长出了枝如虬的矮灌木,虽然清瘦,但全身都有一股冷峻的气质,令人望而生敬意。原以为有路通上寨顶,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所谓的路就是几块条石紧挨石壁随意地码成三级台阶,人再借助石缝里的灌木等外援才能攀爬上去。
城门寨好似一个城堡,三面是天堑绝壁,一面是人工砌成的石壁,有一夫守寨万夫莫开之险。寨顶灌木密布,地势相对平缓,面积足有三四十亩地。据说李自成的部队曾经驻扎于此,如果闯军确实屯过这里,那么,李自成的夹山禅隐说就更有了力证。
在树林里穿行,我们发现了许多条形石头,有一块石头是条石之王,据我们估量,重量可能超过两吨。这些石头来自山腰的采石场,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成型和未成型的条石,如此巨大的石头是如何运上来的呢?是靠人的肩挑背负还是运用了简单的杠杆原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想象。一个看起来像门槛的条石斜在地上,两头还有榫穴,门槛的一边还有几个石级,这是什么?大门吗?细看又不仅仅是大门,那到底是什么呢?杨书记解答了我们心头的疑惑,他说这是一个机关,叫七步半机关,是陕西富县李自成博物馆馆长、李自成第十五代玄孙李志强,1997年第二次来到这里,经过一番研究得出的结论。我突发奇想,这七步半机关难道就是城门寨的进出之门吗?设置这样的机关,肯定是为了阻挡外人的侵入,不懂机关的人贸然闯进会丢了卿卿性命。
寨顶还有两行齐整的条石,大半身子埋在地下,似乎曾经建过房子,条石是墙基,裸露在外面的石块依附着绿色的青苔,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有些阴湿。往房后看去绝壁上砌了一堵厚厚的石墙,石头则是方形的,建构简单粗糙,那是挡风墙,既挡风又挡寒。这也是一个待解的谜,为何挡风墙的石头突然不讲究了?这里又藏了什么说道吗?
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城门寨的城墙不像是倒塌后的断壁残垣,倒像是一个还没有竣工的工程。散布在各处的条石都完好无损,没有一块断裂,它们应该是待用的建筑材料,凭这点可以推测城门寨就是一个还没有完工的工程,用现代的话说,城门寨就是一个半拉子工程。我百思不得其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以至于城堡还来不及建完?而那些驻军又去了哪里?历史的尘埃不抹去,真实的历史就不会显露出来。一个一个的疑点只有那些条石能够回答,可它们却沉默不语,深深藏着自己的心事。
此时,置身城门寨,看着散放的条石,简陋的石墙,神秘的榫穴,想着那些远去的人和事,我恍若梦中……
看完城门寨,我们顺原路返回至先前登过的山梁上,从山梁往左下去就是老棚村,需穿越千亩竹林。风来,绿涛翻滚,像军旗飘扬,猎猎有声。深深的竹林里一定藏有很多遐想,生动悠然的遐想,会缠着你的脚步,会牵着你的情思。这里有两个老棚村,一个属于桃源,一个属于慈利,土法造纸术在两个老棚村得到很好的继承。五雷山、星德山所需的烧纸和香柄都来自老棚村,几乎家家户户都造纸,一天到晚,造纸的工具吱嘎响在村头村尾,听着蛮有原始味道的。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没能去老棚村造访,浩荡的竹林,古老的造纸术,髯髯须飘的老者,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往前一段距离就是观景台,天然生成的巨大红岩,突兀耸立,苍劲古朴。观景台分为三层,一层压着一层,一层比一层宽阔,站在观景台上,远眺山如黛,近看林翠绿。左前方是桃源星德山,右前方则是五雷山,两山遥相呼应,一样的苍莽,一样的质地,坚硬实在,又朦胧虚幻。看着看着,那些山头似乎就要化仙腾升而去。不知什么时候,离我们的右侧很远的地方飞翔着一只山鹰,它的身子慢慢提升着,在空阔的天空,在起伏的山岭之上,它兀自盘旋着,滑翔着,那气势,那身姿,绝对是统领万物的王者。我们看到了它,它一定也看到了我们,对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它是报以斜睨还是热情的目光呢?我仰望着它,它就在空中巡视它的领地,它那犀利的目光掠过一个个山头,掠过一条条山谷,掠过一株株树木,所有的物质,生命和非生命,无不拜伏在它强健而高傲的身躯下。
四十八寨有很多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令我们怦然心动。时间仓促,我们不能去一一行走和触摸,只能从向导的解说里了解一些大概。四十八寨的许多湾,它们无一例外的都带了姓氏,什么向家湾,周家湾等,可真要去找到向姓或者周姓人家,就是找遍四十八寨也找不到,唯有山中寂寞的几座坟冢,抹去墓碑上的尘埃和青苔,隐约能认出向姓和周姓人氏。在探子寨,有人发现过这样的墓碑,上面镌刻着“一人之上下,万人之上”的字迹,奇怪的是碑侧着身子偏了方向,没有正对着墓地。通过碑文判断,那应该是野佛和尚李过的坟茔。更让人惊讶的是,70年代,一个烧炭老人在皇冠寨发现了一块“李自成之墓”的墓碑,等他回来几天后再带人去找,墓碑却莫名地消失了,遍寻不见。是老人看花了眼,还是真有此碑是它突然被什么淹没了?不得而知。斗笠寨的一墓双尸,由墓碑上不多的字体解读出这样的内容:高玉洁,北方人,张妙珍,南方人,他们是王家的媳妇,高是原配,张是续弦。可惜坟墓在80年代被盗了,现在只是一片残余。
还有秦角寨和女儿寨的爱情传说,让四十八寨多了一些柔弱和伤感。一对有情人就像天上的牛郎织女,能够相守望,却不能相厮磨,想着都有些哀怜。乌龟寨、秤砣寨乃天然造化,它们巍然耸立,神奇雄峻。看到这两个活灵活现的物体,你只有惊叹。幸存的唐代摩崖石刻,那遒劲的镂刻字体,并没有因为历史的久远而风化成无形。
四十八寨,看起来寨与寨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这里一呼唤那里能应答,可是真正从这寨走到那寨却要费一些时间和力气。人之出行,倘若恰巧带了一份好心境,那么对山对水就会多出一份感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寨之间悠然穿行,细看慢品,这样也正好可以将那些没有耐性的游人挡在外面。人失却了耐性就会产生急躁的情绪,一急躁难免会对风景有不恭之词,一处未出阁的景区,岂能容他人随意亵渎?
这么幽静的四十八寨,真的希望它永远这么幽静下去,但这似乎又是不可能的,人们对它的研究和发掘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它走出深闺人人识么?真希望到了那时,四十八寨能多保持一点纯朴,少去一点庸俗。